自由潜水小说 -《一次呼吸》

2023年8月8日发(作者：谷春帆)

淡云来往月疏疏-

by Lucy Clarke

露西·克拉克《一次呼吸》

索尔点了点头。“有时我只是出去自由潜水。你知道，闭气潜水，不带呼吸装备。”

“我看过电视节目。玩自由潜水的都能一口气潜到超级深的地方?”伊娃问道。

“有些人能。自由潜水的记录是121米，直接一口气下去，然后上来。”

“他们的肺一定很厉害。你能潜多深?”

索尔在鱼上淋上辣椒油，挤上几片青柠。柠檬汁渗进他的食指，刺痛了他。

“不，我对深潜竞赛不感兴趣。我喜欢它主要因为不用氧气瓶，也不需要任何装备。自由潜水的话，你在水下看到更多。要知道如果你氧气瓶在水下呼吸时，鱼会被气泡剩余吓跑。”

伊娃把切好的西红柿舀到沙拉碗里，然后开始切生菜。“你在这附近海里都看到了什么?”

“Wattleboon这里海水更冷，所以和热带不同。有鳐鱼、小手鱼、橡皮糖鲨鱼、海龙。”

“海龙?“

“它们是海马的亲戚，但长得更大。”

索尔洗净手，擦干手，然后从面包箱里拿出一块酸面包，切下一大块。

“Wattleboon是世界上为数不多能看到它们的地方之一。这是一个自由潜水的好地方。你会爱上自由潜水的。”他转过身，看着海湾说，“当你潜入水底的那一刻，头脑中一切都消失了。在我下水之前，不管我有多紧张，所有都在水下消失了。”

伊娃自从第一天早上看到海中的索尔，她就想潜水。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了；她感到沉重，她的悲伤笼罩着她。

“我给你准备了一件潜水服，”他说着，打开了手里的包。“我不知道你应该穿多大的，不过这件看起来差不多。”

伊娃觉得索尔在工作时就给她准备潜水服，策划这一切令人难以忍受。不过他只是试图用他自己的方式来帮忙罢了。

“你愿意试一试吗?”

她看着他，慢慢地点点头。“好，试试。”

。。。。。。

潜水服袖子有点长，后面有点松，但总的来说，它还不错。在岸上，索尔给伊娃系上了负重带，递给她一个面镜和一双脚蹼。当他们涉水下到海里时，索尔说：“看到海上那堆石头了吗?你能游那么远吗?”

“没问题。”伊娃说。

索尔朝他的面镜里吐了口唾沫，用手指擦了擦。伊娃也做了同样的事，然后她穿上脚蹼，向海中游去。潜水服在她的皮肤上收缩，冰冷的海水从她背上的缝隙中渗出。

她游得很慢，感觉配重腰带很重。索尔一直在她身边，没有追上她。

又能活动了，摆脱了束缚在自己身上的惰性，真是太好了。她在海湾里游过很多次泳，但从来没有戴着呼吸管和面镜游泳。

海水能见度非常高，她透过晶莹剔透的海水，看到了海床上礁石形成的小山峰。

到达海湾边缘的礁石堆后，他们踩着水，索尔从嘴里取出呼吸管，对她说：“我们要尝试潜入海底——这里不深，大概也就15英尺。你知道怎么平衡耳压吗?”

她点了点头。

“很好。要做好耳压，这样你的耳朵就不会疼了。你要试着在水底找到舒服地闭气的感觉。在水下，试着慢慢做每件事。你越平静，消耗的氧气就越少。不要勉强自己，当你的身体告诉你需要浮出水面了，你就顺着它。”

伊娃重新戴上面镜，吸了一口气，然后潜到水下。她握住鼻子打气，平衡耳膜内外的压力。她踢了几下脚蹼就到了海底，然后她让自己进入平游。当她停止踢蹼时，她发现自己又自动浮到了水面。她又吸了一口气，下潜，她与水搏斗，努力让自己沉下去，但是几秒钟后，她又回到了水面，大口喘气。

“我潜不下去。”她沮丧地告诉索尔。

“这一次，当你下去的时候，我要你抓住一块岩石。用手包住它，然后停在那里。我们一起下去，好吗?”

她深吸一口气，再次潜入水下，索尔也跟着她。在水下，他优雅地游到一块岩石上，抓住它，招呼她过去。伊娃踢向岩石，也紧紧抓住它，但就在她抓住它的时候，她的腿开始漂在她的头上。她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和索尔保持在同一水平面上，但她已经没气了，不得不放手，回到水面。

她猛地摘下面镜。“我做不到，”当他浮出水面时，她告诉他。

“听着，”他说着游到她身边。“自由潜水不在于你能屏住呼吸多长时间，也不在于你能潜多深。这是关于了解你自己和你的能力——然后超越这些极限。”

“我甚至不能在水下坚持30秒。”她说。

索尔一边踩着水，一边把面镜拉到脖子上。她看到他额头上留下了一个淡淡的红色凹痕。

“你太着急了。在下潜之前，你必须学会保持正确的心态。”他擦去眼睛里的水。“我漂在水面上准备下潜的时候，用呼吸管调息，减慢心率。然后，当我充分放松的时候，就是我潜下去的时候。

“好的，”她说，“我想再试一次。”

伊娃漂浮在水面上，脸浸在凉爽的水中，双臂在身体两侧展开，让水承受她的重量。她通过呼吸管稳定地吸气和呼气，看着索尔潜到下面，他的身影在她下面滑行。

等她调息好了，她就深吸一口气，下潜。

她没有用力踢向岩石，而是朝着它让身体倾斜平稳地下降。她抓住石头，开始平静地呼出一口气，银色的气泡在上升时闪闪发光。在水下的时候，她感觉一切都很慢，她的肌肉似乎放松了，放松了。伊娃内心的某种东西平静下来。

最终，她放开了岩石，抬起头，轻轻地踢向水面。当她浮出水面时，她没有惊慌地大口喘气，而是慢慢地深深地吸气，让肺部充满新鲜空气。

当伊娃等待索尔浮出水面时，她意识到自己在水下的那几秒钟，她头脑里没有思考，没有担心。在水下，她在彼时彼刻与她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，她知道这正是索尔想让她体验的。

。。。。。。

伊娃戴着面镜走下船梯，脚蹼在梯级上笨拙地摇晃着。她还记得上次她拿着梯子的时候，她的大腿上的血丝。她不能去想流产的事，就像她不能去想杰克逊一样。现在太痛苦了。当记忆开始向前推进时，伊娃放开了手，掉进了海里。

在水下，她的思想散去了。她是失重的。她的眼睛适应了蓝光和下面的深度。她轻轻地从船边游走，感觉到海浪在她身下汹涌澎湃。她喜欢这种感觉：海浪把她吸进大海时的拖曳，然后将她提起并轻轻滚动的感觉。

她浮出水面，调整她的面镜，推开一绺湿头发。索尔从船边跳下，向她游去。

“你没事吧?”

她点了点头。

“能见度很好。”他解释了他们将采取的潜水路线：逆流直游到巨大的海藻森林，然后沿着悬崖边缘游回来，越过珊瑚礁和海草床，然后回到船上。

她跟在索尔后面，索尔在她前面游了几下，他的脚蹼在水中发出轻微的嘶嘶声。

现在伊娃学习了更多的自由潜水技术，她可以欣赏他的技巧。他似乎不费什么力气，就像滑翔一样向前推进。当他们到达巨大的海带森林时，伊娃潜到海底去看从海底长出来的高大树枝。厚厚的、有棱纹的叶子在栗色和琥珀色中摇曳。光线照到的地方，海带闪闪发光，伊娃用指尖抚摸着光滑的表面。就好像她在雨林的树冠中游泳。

她上来换气时，索尔正在踩水。“我要潜得更深一点，”他告诉她。“你想来吗?”她点了点头，准备调息，在水面上放松一会儿，以减缓心率。

索尔先潜入水中，她跟在后面，让自己肺部充满空气，然后头朝下潜入蓝色的丝绸般的水中。她的头发缠绕在她的面具上，她轻轻弯曲她腿踢蹼下潜。

她喜欢下潜的感觉，她的身体和呼吸与重力对抗，带她深入海洋的中心。

海底世界向她敞开，她看到一条濑鱼，颜色鲜艳，嘴巴皱着，懒洋洋地在海带里绕来绕去。

她感觉温度在下降，每隔几英尺就吞下一口水，来平衡耳压。

索尔在她前面下潜。他转向一根大海藻，抓住它，回头看了看伊娃。她也抓住了海藻，她的手握在他的下面，他们悬浮在水面下大约15英尺的地方。她的眼睛开始观察海带的细节，它的不同的形状，就像海扇贝。

索尔用拇指和食指绕了个圈比OK，问她是否还好。她回了个OK，微笑着点点头。一起漂浮在海底，是一种奇怪的亲密行为。他们的心率随着彼此的漂移而减慢。不知何故，在这里，她感到安全，平静，就像他们在一个茧里，与世界隔绝。

她的肺开始痛苦，她抬起头踢蹼上浮。海面上，他们向着彼此微笑。水从索尔的眉毛和睫毛上滴下来，在他微笑的皱纹上闪闪发光。伊娃感到心跳加速。

他们继续在海带中潜水，然后越过礁石和陡峭的岩石。后来，他们来到了一片海草床。在海带森林之后，海草床看起来又矮又沉闷，但她喜欢看到色彩鲜艳的鱼在里面游来游去。

索尔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，指着杂草床上的什么东西。她顺着他手的方向，努力想看看他注意到了什么。当海藻摇摆时，她注意到前面有颜色。她等了一会儿，海藻再次搅动，然后她看到了它。她的身体兴奋地燃烧着，超凡脱俗的景象：一条海龙在他们面前漂浮。

它的身体是红色的，看起来好像从里面被照亮了，它的表面上是蓝色和黄色的针状斑点和条纹。它随着水流滑行，优雅而沉着。她被它的形状迷住了：拱形的脖子和龙一样的头，还有骄傲的卷曲的尾巴。

她看着，沉浸在强烈的奇异感觉之中。她的嘴唇在呼吸管周围露出微笑，她感到海水冲刷着她的牙齿。

海龙继续在水中缓慢起舞，从他们身边漂过。

当它消失在她身后时，伊娃才意识到她需要呼吸新鲜空气。她用力踢蹼向水面。她和索尔笑着冲出水面。

。。。。。。

伊娃并不恨他的所作所为。她知道这是一个小孩子的谎言，引发了一系列他无法摆脱的事件。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，只说了一句话。他们都知道这是唯一能说的。

“再见。”

然后她的手指从他手里滑了出来。

伊娃踩着海水走向海中，海水绕过她的脚，绕过她的腿，绕过她的腰。她戴上面镜和脚蹼，然后向前趴下，让海水带着她。她以干净、流畅的动作游向外海，划破水面，直到游到海湾中央。

她漂浮着，双臂伸展在身体两侧，凝视着大海。寒冷使她的脸颊发冷，她尝到了嘴唇上的咸味。

她的呼吸开始平稳，心跳也开始减慢。

她深吸一口气，让清新的空气充满肺部。她潜下去，世界在她身后关闭了。她穿过一层层冰冷的蓝色，仿佛周围的大海正在融化。她向下滑动，双臂压在大腿上，双腿合二为一。

她在水下越潜越深，就发现水面下有很多她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：浮游生物的小斑点在阳光下旋转跳舞；海草飘带上复杂的图案在她下面摇曳；整个海洋都闪烁着小气泡，闪闪发光。

当她开始感觉到她的肺在低声表达对空气的渴望时，她停止踢蹼，有一会儿，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悬浮着，完全失重。

这份平静使她的思想彻底放松，解开了束缚。他们被释放了，她看到的一切都是明亮的，清澈的。

她想起了分娩池里生下的婴儿，想到了他们如何平静地呆在水下，直到他们第一次呼吸，然后整个世界都改变了。

她想起了以前她和索尔一起下海与大海搏斗时的自由潜水，当她浮上来时，她对海洋和她自己都有了更多的了解。

她想到了冰冷的大海中的杰克逊，他过去的阴影笼罩着他，做出决定的痕迹。

她意识到一口呼吸之间能改变多少事。

她的肺更加需要空气——但她一动不动。

她想象着几小时后在飞往英国的飞机上，她坐在凯丽身边，看着塔斯马尼亚岛的轮廓逐渐缩小，直到像她的大拇指那么大。

然后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。

伊娃抬起头，踢向水面。当她漂向银色的海面时，她看到海湾上方有一个明亮的红色球体在发光。

她知道当她浮出水面时，第一缕阳光就会洒在海面上。她知道，杰克逊走了，海滩会空无一人。她希望索尔会站在甲板上，抓住栏杆，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，等着她。

军火基地-